第1035章 回光返照
  三人到了医院来，而杨清云，则是在半路就自己消失了。
  估计他很想不开，也没有脸再继续跟陈半闲在一起了，被他这么羞辱，是个人都忍受不住。
  陆羽鹤说道：“估计他彻底崩溃了，再怎么做心理辅导都没有用了，上一次他在羊城被你羞辱就够惨的了，这一次又被你羞辱。”
  陈半闲便冷笑道：“这是他自己活该，他之前是怎么做的你又不是没看见，我这么收拾他算是轻的了。我实在很想逼着他去吃翔什么的，这样才更打击人呢！”
  陆羽鹤不由语塞，过了半天，这才幽幽地说道：“你还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啊！”
  可可在陈半闲的怀里又有些昏昏欲睡了，估计是早上的时候闹腾得太厉害，现在觉得累了。
  陈半闲道：“小家伙现在是真能睡啊，刚才在车上就打了个盹，现在又想睡了。”
  陆羽鹤道：“小孩子嘛，睡眠都比较多，等再过几年就好了的，到时候烦死你！”
  陈半闲道：“不会，我看她挺乖巧的。”
  两人说着，就已经到了该到的楼层来，走出电梯，然后往重症监护病房而去。
  陈半闲并不知道杨镇山住的哪个病房，但看到门口的警卫和一个个来往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能猜得出来了。
  “进来吧，老首长就等着你呢！”杨平安在门口等待着，免得陈半闲要进来的时候被警卫员给拦住，又起什么冲突。
  陈半闲的脾气坏那是出了名的，当然，在他的女人眼中，他的脾气是很好的，总是显得很温柔很体贴。
  陈半闲对待自己人自然是温柔的，但对待别人可就温柔不起来了。
  陈半闲点了点头，抱着女儿，带着陆羽鹤，跟随着杨平安进了病房里去。
  杨镇山正躺在病床上，双目微微开着，并没有闭上，他已经快不行了，这是在强撑着，医生已经说了，估计是过不去今晚了的。
  “来了。”杨平安在杨镇山的耳边低声说道。
  杨镇山睁开了眼睛来，看到陈半闲后，不由笑了笑，道：“你总算还是来了，我本以为你会像我以前那样无情呢。”
  陈半闲平静地一笑，抱着女儿坐了下来，道：“我只是觉得你有忏悔的心意，所以自己也不该做得太过分了，给彼此一个机会比较好。”
  看着这面色苍白的老人，陈半闲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无论如何，都是亲人，血浓于水，虽然他对杨家并无任何的归属感，甚至有浓浓的恨意在心里。
  杨镇山勉强地笑着，道：“直到荔之死的时候我才想清楚，直到我快死的时候，我才看明白！其实，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得多，真正死了，什么也带不走。人光溜溜来，光溜溜走，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陈半闲道：“很多人就是明白得太晚了，所以才犯下了许多一辈子都无法原谅的错误。老爷子你对于整个华夏来说固然是英雄人物，但对于自己的家人来说，却无疑是个失败者。你是杨家的定海神针，但是杨家却这样乌烟瘴气，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你的过错吗？”
  杨镇山道：“是。”
  陆羽鹤在一旁静静地候着，也不说什么，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杨镇山看着在陈半闲怀里打瞌睡的可可，不由问道：“这是你跟羽鹤生的吗？”
  陈半闲点了点头。
  “多大了？”
  “快两年了。”陈半闲道。
  “叫什么名字？”
  “陈羽闲。”
  “让我摸摸她？”杨镇山充满了期待地问道，就好像小孩在期待一枚巧克力味的棒棒糖似的。
  陈半闲笑了笑，将女儿放到他的手边来。
  杨镇山伸出手，轻轻摸着可可的脸颊和脑袋，道：“挺好的，小家伙像母亲一点，长大以后估计是个漂亮姑娘。”
  陈半闲道：“可惜你看不到了。”
  陆羽鹤觉得陈半闲这句话说得有些过分了，有这么跟人说话的吗？
  杨镇山哈哈一笑，道：“你倒是很直爽啊！的确，我这辈子都没机会看到她长大了。”
  杨镇山摸了摸可可之后，便让陈半闲又抱了回去，陆羽鹤走上来，将可可从陈半闲的手里接了过来。
  “你之前来的时候，被杨清云给拦住了，这是我的不对，我不知道你来了。”杨镇山说道。
  “没关系，你已经让他去把我又请来了，而且他已经为自己的愚蠢而付出了代价。”陈半闲淡淡地说道，杨清云被他再一次逼着学狗爬，这将杨清云的自尊心给彻底摧毁了。
  杨镇山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平静地说道：“杨家的这些子孙，除了你之外，都不成器。”
  陈半闲板着脸说道：“我可不是杨家的子孙，我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呵呵……”
  杨镇山摇了摇头，道：“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以后只要有人提起我，就肯定会提起你来，你与杨家的关系是牵连在血脉里的，而不是牵连在嘴皮子上的。”
  陈半闲对这句话是无可反驳的，因为自己的母亲就是杨镇山的女儿，这点是无可否认，也无法否认的。
  “现在说什么都是为时已晚了，所以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我亏欠了你母亲，同样也亏欠了你。不过，这也造就了你。如果当年我真把你接回了燕京来，你或许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了。不过，你这样的成就，在外人眼里看来虽然无比风光，但我却是知道有多辛苦的。别人看不到你的详细档案，但我还看不到吗？”杨镇山叹息道，陈半闲这一生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他都看在眼里，都很清楚。
  陈半闲微微颔首，道：“的确，你作为一个父亲，不应该对自己的女儿这么冷酷无情。甚至，你眼睁睁看着秦家的人折磨于她！她和我父亲，都是活活累死的。他们有高人一等的学历，也有自己的智慧，但是没有一个公司或者单位敢要他们，就算是去考公务员，也会被因为各种各样的奇葩理由给拒绝。于是，她们也就只能做那种脏活累活，因为钱赚得太少，所以只能加倍去做。”
  “这些，是秦家想要报复的，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但让我想不到的是，你们杨家里，居然也有这么多人，能看得津津有味！”
  杨镇山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他叹道：“当初我只想着怎么修复与秦家之间的关系，却是没曾想过要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陈半闲冷着脸说道：“也还好你知道忏悔，不然的话，我会让杨家跟秦家一样，落得个如此的下场！”
  杨镇山闭上了眼睛，似乎是要盖住眼眶当中的泪水。
  “我现在只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孩子。”杨镇山缓缓地说道，有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了出来。
  陆羽鹤感觉鼻子有些酸，不由抽了抽自己的鼻子，把脸别了过去，这一幕，看得她心生感慨，想起了自己的爷爷陆山鸣。
  陈半闲的脸色僵硬了半天，然后才缓缓地说道：“看在你要死的份上了，我就原谅你好了！”
  杨镇山哈哈一笑，说道：“好啊……这样一来，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杨镇山忽然有些精神百倍的感觉，身体一下有了力气，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半闲双目一闭，淡淡地说道：“老头，你回光返照了，快交代后事吧！”
  杨镇山说道：“交代什么后事？平安，去把我的军装拿来，给我换上！”
  杨平安去翻出了杨镇山在开国大典时候穿的那套军装来，上面挂着一枚枚勋章，显得很花哨，但是，明白的人却知道，这些勋章意味着什么。
  其中，甚至还有伟大领袖亲自给他挂上去的几枚。
  那是一个艰苦的岁月，却又是一个让人怀念的岁月。
  陈半闲淡淡道：“我先和羽鹤出去了。”
  “在门口等我！”杨镇山威严十足地说道，仿佛又回到了那烽火漫天，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上，正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陈半闲笑了笑，牵着陆羽鹤的手走到了门口来。
  杨家人看陈半闲和陆羽鹤的眼神都显得挺复杂，他们并不欢迎陈半闲，但是，老爷子却偏偏要让他来。
  他们不知道老爷子跟陈半闲说了什么，所以，他们忧心忡忡。
  几分钟后，杨镇山换好了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军装，从病房当中走了出来，手里连拐杖都没有拿，他静静地扫视了周围人一圈，大声道：“回家！”
  杨家人面面相觑，难道陈半闲还是妙手神医不成，这一来，居然将老爷子给治好了？
  杨镇山这其实是回光返照，已经去不得多久了，要不了多久就得死。
  “你跟我坐一辆车，还有羽鹤也一起。”杨镇山说道，“打我见到羽鹤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她了不得，想把她讨进我们杨家来给我当孙媳妇的。但那些小子都不大争气，不过，她最终却是跟了你，也算是入了我杨家的门吧。哈哈，哈哈……”
  陆羽鹤听到这番话后，倒是不由有些略微的羞赧，低头抚弄着女儿那并不浓密的头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