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陈云爬起来穿好衣服，眼里全是红血丝。
  去了小宝的房间，掀开帘子，他整个人缩进被子里鼓起一团，床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娃娃，几乎是睡在娃娃上了。
  她将娃娃一一拿下来摆上旁边的沙发，小宝听到动静钻出头来，看见她眼睛一下就亮了。
  陈云抱住扑进她怀里的小宝，柔声道：“走去洗漱吃早饭了。”
  今天会有心理医生来别墅跟小宝面对面沟通，祁清淮不在，祁青烈就得去盯着情况，免得小宝又突然发脾气。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打着哈欠去了小宝房间，看见陈云正在帮他刷牙。
  看见她就想起昨天吃瘪的经历，祁青烈扯了扯唇角，阴阳怪气地开口：“醉完后忘这么干净？还记得昨天对我干什么了吗？”
  陈云望他一眼，没理他。
  这无视的态度看得他火大，“哼”了一声就摔门走了。
  小宝吃完早饭后，穿戴整齐的祁青烈下了楼。
  佣人领着一个男人进来了，他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气质看起来很是温文尔雅。
  然而他一进门就往祁青烈身上招呼，祁青烈娴熟地躲过他犯欠的手。
  温文尔雅的滤镜一下就碎了，孟观有些痞气地笑：“小宝这段时间怎么样了？”
  祁青烈：“不怎么样。你真是穿着白大褂也不像个医生。”
  孟观“切”了一声，转身去看小宝。
  小宝撇着嘴不看他，跳下椅子去抱陈云的腿。
  他有些惊奇：“小宝现在变这么黏人了？这不是好事吗？你还说不怎么样。”
  祁青烈：“对其他人还是老样子。”
  在孟观的示意下，陈云抱起小宝跟着他上了楼，祁青烈也跟在后面。
  四人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没什么家具，只有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整体装修得倒是很温馨，墙壁都是粉红色的，上面有卡通图案。
  这间倒是比现在的儿童书房更像“儿童书房”。
  孟观在椅子上落座，陈云将小宝放在另一张椅子上。
  她迟疑道：“我要出去吗？”
  祁青烈根本没进来，估摸着应该是要让小宝一对一跟医生沟通。
  孟观笑道：“不用了，你情况特殊，估计你出去了小宝也坐不住了。”
  他起身去关了门，又给陈云拉来一张椅子让她坐下。
  陈云：“谢谢。”
  门外的祁青烈有些郁闷地回房间打游戏去了。
  孟观刚刚跟祁青烈说话的时候不着调，现在笑起来倒是很有亲和力。
  “这位小姐，您贵姓啊？”
  “我吗？我姓陈。”
  他的问题出乎她的意料。
  “哦，陈小姐。我之前来祁家的时候似乎没见过你。”
  “我前不久入职的。”
  “好的。你也看到了，小宝现在很依赖你，中间是有什么原因吗？”
  “他之前被一群小孩推下水的时候我救了他。”
  这件事孟观是知道的，祁青烈跟他说过。
  不过他没想到一个救命之恩可以对小宝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明明他对周围陪伴了几年的亲人都喜怒无常的。
  小宝靠在陈云怀里，乌溜溜的眼睛放空，又在神游。
  陈云摸摸他的头发：“小宝是因为缺少母爱才这么依赖我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母亲对孩子的成长确实很重要。”
  小宝现在的性格跟从小没有母亲陪伴肯定是有一定关系的。
  孟观不禁想起他以前是见过小宝的，就在他过年去祁父祁母家窜门的时候，那时小宝才三岁。
  他听过祁青烈讲小宝的身世，对这个孩子也有些唏嘘。
  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中出生，甚至没人期待他的到来。
  那时的小宝还跟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是性格很内敛，不怎么爱说话，被爷爷奶奶推着来和他打招呼时脸还害羞地红了，声音细细的。
  再后来，他就没听过小宝的声音了。
  孟观在纸上写了两个简单的汉字哄着小宝读，他却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根本不开口。
  他又跟小宝讲了几句话，问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干什么”之类的问题，但小宝通通没反应，甚至直接将脸埋进陈云怀里，似乎根本不想听他说话。
  孟观最后在本子上记录了些什么，然后这段艰难的沟通就结束了。
  出去后，他在小宝的注视中将陈云单独叫到一边，压低声音道：“现在情况就是这样的，小宝没什么沟通的欲望，我开展工作也比较艰难。陈小姐，您对他很特殊，平时跟他相处的时候可以多试试去哄他说话，说不定哪一天就愿意开口了。”
  陈云：“好的，辛苦您了。”
  孟观哈哈笑着：“不辛苦不辛苦。”
  目送着他离开，陈云叹了口气。
  她自己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现在还要去哄小孩。
  不过，小宝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她也希望他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开口说话，融入到集体中去。
  如果这样能帮到小宝，那自己多耗费些精力跟他讲讲废话也无所谓了。
  孟观去了祁青烈的房间，看见他坐在地毯上打游戏。
  他站在后面看了会，嘲笑道：“你注意力飘到北极去了吗？死三次了，别打了。”
  祁青烈丢下游戏机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孟观：“感觉比起以前进步有限吧，不过他现在至少有依赖的人了。他面对陈小姐的时候怎么样？”
  祁青烈：“你说陈云？挺热情的，之前还画画给她看。”
  孟观惊讶：“他还画画？你怎么没跟我说，给我看看。”
  祁青烈：“他不给别人看，画本在他书房里，要是他知道别人动了他东西又要发脾气。这样，我去问问陈云吧。”
  他出去了，没一会又拿着个本子回来了。
  祁青烈笑：“你猜怎样？陈云当着小宝的面把本子递给我了，小宝根本没反应。”
  孟观有些惊叹了，接过本子打开看。
  一打开就被上面狂野的笔触镇住了，歪扭的线条铺满了每一页，只能零星看出些形状不明的轮廓。
  “这都画的是什么？”
  “是吧，你也认不出来吧？我调侃他他还打我。”
  孟观拿起手机拍了几张准备回去研究研究。
  祁青烈以往对这么艰难、没什么进展的心理谈话都习惯了，不过这次却有些着急：“你觉得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再过一年就要去上学了。”
  小宝因为种种原因没上幼儿园，只在家里请了老师教他，结果最后都被他折磨跑了。
  马上他就到上小学的年纪，虽说还可以继续请家教，但祁家无疑希望他能学着去和其他孩子建立正常社交。
  而且贵族小学里有许多豪门家族的同龄孩子，这对他以后的人脉积累也至关重要。
  “就让陈小姐天天陪着他不就好了，然后再试着让他去和同龄的孩子接触，把这份依赖慢慢转移出去。小孩子忘性大，时间长了说不定就会慢慢改好的。
  如果和同龄的孩子相处融洽的话，开口说话就是迟早的事情，毕竟只要有表达欲就会想说出来。”
  “忘性大”，祁青烈总感觉这个词跟小宝一点都不搭，毕竟他对每个人的态度都清清楚楚，惹过他的人从来就得不到好脸色。
  “和同龄孩子”，只能让他想起来之前小宝被推进水池那次。
  祁青烈有些头疼：“这真的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