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轻轻地“嗯”了一声。
  真是个安静的小孩。
  路德在文件上落下最后一笔，目光由洁白的纸面转向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洋娃娃，晚餐后已经五个小时了吧，还坐在那里看书。
  “桃乐丝。”路德看了看时间，“该睡觉了。”
  洋娃娃站起身将书放回书架，安静地跟在路德身后，后者随意扫了一眼归位的书，没看休闲读物反而在看哲学书吗？
  与曾体恤的放慢速度不同，路德走路的速度很快，有力的长腿迈出的一步是桃乐丝的两步距离，在察觉到她的落后时也并不调整速度，只是站在她看得到的拐角处沉默的等待。
  两个沉默寡言的人凑在一起，路德在看着桃乐丝洗漱、上床盖好被子后，不发一言地关门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路德敲门，在得到允许后进了桃乐丝房间。
  刚起床的小姑娘长发蓬松凌乱，神情困顿地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地自觉走进浴室洗漱，换下睡衣。
  两人又是一路无话进了塔克斯宽敞豪华的办公室。
  一贯送来的早餐是黑咖啡和培根煎蛋，但今天还多送了一份松饼和一杯牛奶。路德很快吃完，端着黑咖啡慢慢喝，但目光却控制不住地看向自己的右侧。
  洋娃娃人小嘴巴秀气，吃饭也慢条斯理，塞进一口松饼咀嚼便脸颊都鼓起来，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看得出她喜欢吃甜食，吃两口就会轻轻晃动她纤细的小腿。
  盯得太久了，桃乐丝看过来，眼神干净，将剩下的整个松饼往外拨了拨：“……要吃吗？”
  “不了。”路德皱了皱眉，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似痒非痒，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骚。
  如果神罗公司有论坛，且路德会上网冲浪的话，他就会知道现在的感觉叫“萌”，而且因为他以前很少和小动物接触，也不知道这种弱小的动物有时候会“杀伤力”惊人。
  上午在办公室批示完文件，路德关上电脑，开始准备下午出外勤任务。螺旋隧道里的变异怪兽出现了进化体，一般的神罗士兵很难处理干净且会造成较大伤亡。
  注意到路德起身，桃乐丝也放下书站起来。
  “我要出任务，你待在神罗里。”
  路德说完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不要跟着我，你留在神罗里。”
  洋娃娃摇头。
  路德皱眉，一般任务中雷诺胡闹时看见他这样严肃的目光就会心虚退让，但他显然低估了桃乐丝的倔强。
  桃乐丝站在原地，眼睛干净得像清辉般宝石，无声地祈求他。
  路德的手指动了动，莫名生出想摸摸小姑娘头顶的想法，他很快压抑下去，转身道：“不要拖后腿。”
  “嗯！”
  粉发的洋娃娃小跑跟上来，试探着伸出手想捏住墨镜大汉的西装一角，后者余光注意到，却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细瘦的手指抓住了西装的一角，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出了神罗。
  任务完成后天色也暗了下来，桃乐丝一手捏着路德的衣角，一手举着路德买的棒棒糖回到了神罗。
  路德推开塔克斯的大门，比明亮的灯光先达到的是雷诺活力满满的大嗓门：“搭档，你带着洋娃娃去游乐场了吗？”
  有着一头张扬的火红色头发的青年正笑着斜倚在老板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伸直搁在办公桌上，怀里还抱着一桶爆米花。
  路德皱眉，不赞同目光发射：“把脚放下去，雷诺。”
  “曾又不在……”雷诺嘟嘟囔囔，最后还是收回长腿，像脚下装了弹簧一样跳过来，感兴趣道，“你给她买了棒棒糖，我的呢？”
  路德不理他，拿了办公桌上的东西准备出门：“我去事务科登记任务情况，你待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他最后一句想了想，还是对安静的小姑娘说了出口，然后出乎意料的，他看到小姑娘那双金色的眼睛慢慢地亮起来，像突然间有一颗闪烁的星星落在里面。
  路德关上门，又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好奇怪……这种想捏上去的感觉是什么？
  “欸——洋娃娃，就剩你和我了！”雷诺笑眯眯地凑近，弯弯的眼睛下是两道对称的月牙形伤痕，“搭档给你买了糖啊，他都没给我买过欸，我拿爆米花和你换怎么样？”
  是逗小孩的语调，有点恶劣地想看小孩子为难的样子，桃乐丝心里判断道，但她却不觉得讨厌。或许是因为他的笑容很明朗，好像没什么烦恼，又或许是他红得像火焰的头发，让桃乐丝觉得温暖。
  桃乐丝举起还未拆开的棒棒糖，递给他：“送给你，雷诺……哥哥。”
  雷诺笑眯的眼睛慢慢睁大了，他脸上戏谑的笑容完全呆住，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一下捏住了七寸。
  接着他猛地向后跳起，退了一大步，瞪着眼睛盯住桃乐丝，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
  桃乐丝觉得他很像一只炸毛的猫，忍不住露出很浅的笑容，像一朵路边盛开的白色小花。
  “喂喂喂——糟糕了啊！”雷诺突然蹲下来，双手抓住自己茂密的头发毫无章法地揉来揉去，崩溃般咬牙切齿，“我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废物，棒棒糖而已啊，你给我清醒一点！任务对象……曾……”
  桃乐丝听不清后面的内容，但她听到了“任务对象”四个字，她垂下眼，把棒棒糖收回来，小声地自言自语：“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