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又安静地陪着。
  虞缭缩了下腿，发了一会儿呆，才轻声开口。
  “妈妈在手札上写，不让我回来。”
  “但其实，她没有一刻不想回家吧。”
  嘴巴和落笔都会骗人。
  但眼泪不会。
  “你知道吗，我以前怀疑过，妈妈是不是不爱我。”
  虞缭睡在岑家柔软舒适的陌生房间，却在怀念和母亲一起住着的小屋。
  摆了工作台，不够宽敞，却足够让她安心。
  虞缭垂着眼，“小学时候，语文老师在课上介绍名字中会蕴藏的含义。”
  同学们纷纷举手，说自己的名字是出自什么祝愿。
  同桌害羞，没举手，但美滋滋和虞缭说，“我叫玉珠，我爸说我就是他的掌上明珠。”
  前桌爱戏弄人的小男孩回头，笑嘻嘻道，“好土哇，我奶奶也叫玉珠。”
  同桌：“！”
  她瘪了瘪嘴，中气不足，“才不土呢，比你的翔总好一点儿，难不成你爸妈希望你飞上天？”
  两人拌着嘴。
  虞缭没说话，只是回家后颠颠儿找到母亲，眼巴巴问道，“妈妈，我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虞箬一时不察，技艺精湛的刺绣家，被针刺破了手指。
  她放下手中布料，低头看着脸圆圆的女儿，目光恍惚失神，片刻后道，“有的。”
  不等虞缭期待，虞箬已经收回了目光，“我希望，我是缭绕在你爸爸身边的一缕风。”
  不是祝愿。
  也与她无关。
  虞缭悄悄躲起来难过了好久。
  “……”
  虞缭的手被牵动，她恍然抬眸，就见裴闻檀拉着她的手碰触自己的脸。
  唇瓣微扬，故作抱怨。
  “那这么说起来，我的名字更加没意义了。”
  “你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吗？”
  虞缭想了想，配合着男人轻松语调，弯唇道，“因为你喜欢闻檀香？”
  她只是在开玩笑。
  可裴闻檀一脸郑重，摇头叹气道，“比这个还离谱。”
  “别看我爸是文学院的教授，但起名这件事，完全都由我妈做主。”
  “巧了，我妈那边是一脉相承的不会起名字。”
  姥爷舒燃虽然是个编剧，但每个名字都是上网找的随机生成，给自家两个女儿起名，也是t一个云一个月了事。
  舒云也继承了这一点。
  对着躺在婴儿床的小孩儿斟酌良久，缓缓道，“就叫闻檀吧。”
  她说：“之前家里那个助眠的檀香还挺好闻的。”
  裴廷风一拍手，“好名字！”
  于是，裴闻檀这个名字就定了下来。
  虞缭：“真的？”
  她以为像裴闻檀那样的家境，起名字肯定是看什么风水八字再搞什么传承的字。
  裴闻檀歪头，在虞缭掌心撞了下。
  “我骗你干什么？”
  “所以，就算名字不是祝愿，也不妨碍他们爱你。”
  裴闻檀说着，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
  点开聊天框，将屏幕转给虞缭看。
  “这是杭曜刚刚发给我的照片。”
  虞缭愣了下，接过手机，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杭曜先闷闷发了条消息。
  【杭曜：我就知道，我只是个替身。】
  【杭曜：这是我之前在家里拍的，听我爸说，是我大哥大嫂的房间，他和我妈一直在好好的收拾，每次天气好还会把被子抱到院子里晒一晒太阳。】
  他一口气发了好几张图片。
  房间的采光很好，半下午的太阳洒满了一整个卧室。
  双人床边放了一个纯木的婴儿床，挂着白纱帐和憨态可掬的小玩具。
  纱帐被撩起，用系带固定住，好像凑近了还能看到里面睡着的小婴儿。
  床上四件套的颜色是虞箬喜欢的雾粉雾蓝。
  床头柜上摆着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门边的柜子上放着各种没拆开的婴儿用品。
  杭曜还去衣帽间拍了一张照。
  本应挂着男主人和女主人衣服的房间，已经被满满当当的婴儿用品塞满了。
  连婴儿手推车都有三个。
  墙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最上方，是一道隽秀字迹：【宝宝一定会喜欢我买的车。】
  往下，是虞箬的字。
  【胡说，宝宝肯定爱坐妈妈买的车车！】
  再往下。
  【奶奶买的车也很好，说不定宝宝会喜欢】
  只是这么看着，那股幸福又活泼的气息，都要扑面而来。
  就算房间主人已经离开了很多年，连玩具都开始褪色。
  可生活的痕迹还在被好好保存，仿佛随时都能迎接房间的主人回家。
  虞缭颤了颤眼睫，认真看完了每一张照片。
  “宝宝。”
  裴闻檀低声喊她，手指压在她的手背上，指尖滑入相扣。
  缓慢又郑重问道，“其实你最喜欢我的车，对吧？”
  “……”
  虞缭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裴闻檀也懒洋洋跟着笑。
  虞缭晃了晃手机，语调有几分叹息。
  “原来，我本来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啊。”
  裴闻檀扣紧了她的手，饶有兴致道，“你出生的时候，杭家已经常住在京都了。裴家距离杭家不算太远，说不定，我们小时候就能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