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再直白也没有了。
  郁宁其实也看出来了, 他本来想找个委婉的说辞告知对方，结果没想到他师傅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林老怔了一怔, 脸上居然也没有什么苦色, 倒有几分坦然。他回答说：“被大先生看出来了……刚查出来的肝癌晚期，是没多少时间好活了。”
  “我年纪大了，也算是活够本了, 化疗折腾得反倒是人都要废了，就选了保守治疗……这才能带着孩子出来走走。”林老笑了笑。
  顾国师点头道：“倒是我狭隘了。”
  郁宁跟哔了狗一样的看着顾国师。
  林老又与他们说了两句, 见郁宁果真是不记恨当初的事情, 就带着小林总告辞了。
  等人一走, 顾国师立刻就看向了郁宁，虽是笑的, 却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他道：“阿郁，你这是什么眼神？”
  郁宁心虚的挪开了眼神, 小声说：“……我没想到您会道歉。”
  顾国师半仰着头看着货架上的货物，抬手拿了一袋薯片，又顺手捞了旁边的两瓶小瓶装的可乐，边道：“之前那两人得罪过你？”
  郁宁想了想说：“就……那个年轻的骂我是江湖骗子。”
  “你没给人一点教训？”顾国师斜睨了他一眼道。
  郁宁砸吧了一下嘴，自己也从货架上拎了一瓶柠檬茶下来，打开喝了一口：“也不是……当是他已经挺倒霉了, 我再掺一脚容易出人命——对方也不是有意要得罪我，被煞气影响身不由己而已。”
  郁宁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所幸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他便把门关了，拿了点零食与顾国师往里面走：“师傅，你方才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说起这个……”顾国师拿出手机对郁宁说：“这个……是不是我和你爹的照片？”
  郁宁凑过去一看，还特么真是！他抬眼望了一下软件，是某微博。账号和软件都是郁宁在新手机里弄好了交给顾国师和梅先生的，他们本就是在摸索手机的使用方法，点卡也不奇怪……重点在于，照片果然被转发了。
  还挂了一个‘火’。
  ——sosad。
  郁宁接过顾国师的手机瞅了一眼，下面大多数都在问是哪家出来日路，要出道的麻烦gkd!
  梅先生和顾国师都是保养有方的人物，顾国师更是有玄学加成，在照片里头一个就是三十五六，一个最多就二十七八，更何况现在的手机都自带美颜功能，那照片里头什么滤镜一打，本就是猪都能p成神仙猪，别说两个本来就长得可圈可点的人物了。
  这还是个九宫格围脖，第一张照片里顾国师和梅先生坐在一处，神态平和，背景是步行街上古色古香的小桥流水，乍一看还真像是两个拍剧的明星。
  后面的几张就有点过分了，大多是抓拍，有的是顾国师看着梅先生抿唇微笑，有的是顾国师悄悄伸手抓住了梅先生的手，有的是两人似乎在说什么，还带了远方不远处排队的郁宁出镜。
  最绝的是有一张从斜后方拍的，照片中两人互相对视，后面穿梭的人流被模糊处理，硬生生拍出了一些‘繁华不过过眼云烟，只有你在我眼中是永恒’的诡异美感。
  这届网友真是各个都是人才。
  顾国师也凑过来看，边指点这最后一张斜后方偷拍的那个说：“这张好，怎么留下来？”
  郁宁干脆把九宫格全部保存了下来，顾国师钦点的那张照片给换成了手机锁屏，第二好的那张给换成了桌面背景，顾国师这才满意了。郁宁道：“师傅，这样成不成？这个回头我找个店给您打印下来挂在家里？”
  顾国师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罢了，你爹怕是不喜欢这等张扬的东西。”
  两人边走边聊，就到了后花园，梅先生正坐在临池的回廊旁侧着身有一搭没一搭的喂锦鲤，手里还捏了个手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手机，他听见脚步声便抬头，神色轻松的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前面来了两个客人。”郁宁走到梅先生跟前，把手里的可乐递给了梅先生，顾国师在梅先生身边落座，顺手就接过他了手中的鱼食缸，放在了一侧。梅先生见顾国师手中的手机一亮，出现了那张他们两人执手互望的照片，凝眉道：“你还在看这个……”
  顾国师大大方方的举起手机给梅先生看了看，笑意盈然：“阿若你若是也想要，让阿郁替你弄一下？”
  “我不要。”梅先生回道。
  他的手机桌面是一张特别小清新的星空图。
  “话说回来。”顾国师点开微博，又提道：“这上面的‘出道’是什么意思？我见下面还有不少评论……我和阿若在其上被人品头论足？”
  郁宁心想完了，他们要是知道网友把他们比作戏子，怕是能表演一个原地爆炸。但是长辈有所问，这也不是什么他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的东西，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出道’一般就是形容演员……就是戏子正式上台——师傅你们别生气，演员在我们这里是一个比较受欢迎的职业，还有专门的学校，很多年轻男女都很向往当演员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职业！”
  “这上面评论中的大部分人的意思就是在夸爹和师傅特别好看有气质，”
  他没想到的是顾国师没什么反应，梅先生却明显是有点不愉快。想想也是，顾国师是风水先生，与戏子同属下九流，但是梅先生却是正正经经凭手艺吃饭的修复大家，生气也实属正常。
  顾国师挨着梅先生说：“好了，听阿郁的意思也不是坏事……”
  梅先生却道：“可有办法不让他们看这照片？”
  “有，有。”郁宁连声道；“爹你稍等，这事儿我得找兰霄帮忙，他手底下有这方面的人。”
  “好，你现在就去。”梅先生道。
  郁宁连忙跑到一旁去联系兰霄了，顾国师见梅先生面有不豫，眼神盯着方才搁置在一侧的鱼食缸，一副想要抬手去摔却又硬生生忍着的模样，显然是气得有点狠了。梅先生自与他出长安后，鲜少有这样发脾气的时候，他伸手轻轻扣着梅先生的手腕，与他十指相合：“这点小事，莫放在心上。”
  梅先生抬头看向他，却没有松开顾国师的手，反而紧紧的抓着了。他慢慢地说：“这样不行。”
  “以后我们还要在这里生活下去，这手机不论是贩夫走卒，人手一台，这些事情也是免不了的。”顾国师劝道：“这种小事我们不去关注，他们也影响不到我们。”
  “若是我便罢了。”梅先生点开下面的评论栏，指着几条点赞超过1w+的评论道：“这般议论你，成何体统？”
  顾国师凑过去看，那几条分别是：
  【左边的哥哥请正面上我！】赞：1w+。
  【左边的那个是我老公，不服不辩！】赞：8000+
  【想睡左边的哥哥！】赞：7000+
  照片中，顾国师居左，梅先生居右。
  顾国师方知道是这样的缘由，顿时眉目舒展，璀然生辉，他凑在梅先生耳边低声说：“阿若，你放心，我只给你睡。”
  在旁打电话的郁宁：“……”
  算了，他自觉换个地方，不当电灯泡了。
  今天也是狗粮管饱的一天呢！
  啊呸！
  ***
  这一头，张然很快就接了电话，然后二话不说就把手机递给了兰霄。兰霄才到公司正式开始工作也没两个小时，还以为是什么工作上的电话，神色冷然，结果一接电话听见是郁宁的声音，神态便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怎么了，阿郁？”
  郁宁在那边小声逼逼：“兰霄我跟你讲你有没有办法撤热搜啊，我爹他们的照片被po到了微博上，我爹气得盯着那个我们一起买的那个鱼食缸看了半天，还好我师傅上去哄了，不然我觉得那个鱼食缸应该是保不住了。”
  梅先生气得狠了喜欢摔东西这个习惯兰霄也是知道的，他一边问一边打开了微博，果然从热搜里看见了‘神仙夫夫’这个词条，点进去一看就是顾国师和梅先生的照片。“怎么会被发到网上去的？”
  “就昨天，我带我师傅他们回来，路上我去排队买奶茶了，我爹他们就在旁边等，结果我一回头就发现他们两已经被哄着拍合影了。”郁宁表示他也很绝望啊，他本来以为s市的人民对待汉服党已经司空见惯，大家都能克制在一个欣赏而不上去打扰的层面，结果万万没想到不是大家能克己自律，而是以往穿汉服的人的颜值没有达到那个等级！
  兰霄给了张然一个眼神，张然凑过去看他的屏幕，就见兰霄在那边打了一行字，示意张然去安排把这条热搜撤了。
  因为凑得近的关系，他还能听见他的手机里郁宁的声音：“我爹是看见了那条想睡我师傅的评论才不开心的……不过也是，换了我我也生气啊。”
  兰霄点开了热搜下面的评论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回答道：“难道不该更开心吗？”
  郁宁不解的问：“为什么？”
  兰霄回道：“因为他们只能哭着喊着想睡，你却真的能睡到。”
  张然看清楚了兰霄的指示，一秒都不犹豫的扭头就出去了。
  今天也是狗粮满满的一天。
  啊呸！
  兰霄一出手，热搜被急速地撤了下去，原博直接被锁，各大转发的博主即刻删除转发，连下面的评论都不保留。还有些网友不死心想要重新上传照片，结果愕然发现上传一定不能成功，只能庆幸自己眼疾手快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没关系，自己能舔舔也是好的！
  顾国师和梅先生这头看见照片消失了，这才气顺了。三人吃过了饭又去了一趟超市，郁宁十分厚脸皮的占用公共资源，站在自助结算机面前一件一件让顾国师和梅先生学着如何扫码付款。还好今天是工作日，超市的人不多，这才没引起公愤。
  到了晚上，郁宁叫了外卖刚到，他扭头去客厅喊两人吃饭，却见两人电视机开着，人却一人一台手机玩得不亦乐乎。听见郁宁喊吃饭，顾国师和梅先生都应了一声，人却没动。
  好不容易喊动了上了餐桌，两人仍然边吃边玩。
  左边顾国师：开心消消乐。
  右边梅先生：大家来找茬（古玩版本）。
  郁宁：“……”
  以前他听同事说过一个段子：以前智能机没普遍到大部分中年人舍得买的时候，爹妈看见小孩玩手机必然要喷他玩物丧志，怒不可遏；后来智能机普遍了，爹妈学会了，往往玩得比孩子还沉迷。
  能怎么办？他也玩呗！
  郁宁打开了某b站，刷起了视频。
  无他，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