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情
作者:漫步长安      更新:2021-07-14 10:37      字数:6135
  皇宫内, 大殿中灯火通明。正康帝收到京外加急密奏, 送信之人是景修玄暗派的。一阅之下, 龙颜震怒。
  张东海就站在后面, 堪堪看到贤王遇刺几字, 心内惊惧。
  殿内的地砖光可鉴人, 倒映着通明的灯柱, 就连灯柱上盘龙都清晰可见。流光如水,似有几条金龙在其中游弋。
  时而聚拢,时而散去。
  就要开始了吗?
  历来皇权之下尸骨成堆, 宝座之下兄弟相残。亘古不变的夺位之战,向来都是你死我亡,兄弟反目。
  陛下是先帝唯一的皇子, 自是没有经历过这些残酷的争斗。但一直以来, 身为陛下的心腹,他知道陛下担心的就是皇子间的暗斗。
  是以, 太子是一早就立下的。方太后和良妃的心思, 陛下心知肚明, 他以为争斗应是从太子与宁王之间开始。
  为何是贤王?
  张东海低首顺眉, 静立不动。
  正康帝那捏着折子的手关节泛白, 脸沉得吓人。约是过了半刻钟,那折子才从他的手中掷出, 摔在地砖上。
  “好大的胆子!”
  张东海的身体躬得更低,外面的宫人太监跪了一地。这些人跪都跪习惯了, 但凡是殿内有一丝异动, 他们就下意识地跪着。
  果然,不大一会儿,陛下怒气冲冲地从殿内出来。
  明黄的龙袍从他们面前移过,上面的龙张牙舞爪。待那龙尾消失,众人都暗松一口气。照旧是不敢起身,得跪够半个时辰才能起来。
  正康帝径直去到皇后的长阳宫,黑着脸进殿,只把程皇后看得心里打鼓。
  眼神儿瞄着陛下身后的张东海,只见张东海低着头,不与人对视。她心一沉,立马猜出此次陛下必是愤怒非常。
  “陛下,您来得恰是时候,河西进了一批贡果,臣妾瞧着不错。”
  程皇后满脸的笑,张罗着宫人把果子摆上来。紫玛瑙般的葡萄,盛在琉璃盘中,个个莹亮可人。还有剥过皮的石榴,堆砌在盘中,似一颗颗通透的红宝石。
  正康帝面色不虞,程皇后像是无所觉,纤纤玉手剥出一颗葡萄,用银叉仔细挑净里面的小核,递到他的嘴边。
  他嘴一张,慢慢品尝。
  程皇后满脸欢喜,“臣妾就知道陛下爱吃,特意让人备着。今年河西风调雨顺,物产丰收,进贡的果子比往年品相都要好。”
  正康帝脸色缓和一些,为帝者就爱听自己的王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
  他又吃了一颗皇后递过来的葡萄,觉得确实如皇后所说,今年的果子比往年更大更甜,汁水更多。
  “巩福宁治理有方,朕会重重有赏。”
  “都是陛下慧眼识珠。”
  程皇后淡淡地说着,并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巩福宁与程家有些渊源,其人在京中时并不显,且十分好吃,人称刁嘴巩。
  想到那个一谈到吃就两眼放光的臣子,正康帝脸上泛起一抹笑意。为了吃,巩福宁闹过不少的笑话。
  笑容很快僵在脸上,他垂眸盯着那两盘果子。
  “既然今年丰产,那便往各家送一些。”
  这个各家,指的是三品以上的大员。
  程皇后含笑应下,手里又剥好一颗葡萄,随意地递过来。葱白的玉指,艳红的蔻丹,衬得那颗果肉分外的诱人。
  正康帝眸一垂,人已起身。
  “朕还有些事,改日再来陪皇后。”
  “臣妾恭送陛下。”
  眼见着明黄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皇后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淡去。自嘲一笑,自己吃掉刚剥的那颗葡萄,再用帕子细细地擦拭着手指。
  “娘娘,您为何不把陛下留下来?”
  她身后的老嬷嬷问道,颇有些遗憾。陛下除了初一十五,其它的日子是不会来长阳宫的。今日不知吹的什么风,陛下居然破例前来。
  皇后娘娘为什么不趁机留下陛下,增进夫妻感情?
  “留他何用,心不在本宫这里,便是留下人,怕没讨着好,还落了怨。”皇后把手浸在宫女端过来的金盘中,净了手,再擦干。
  老嬷嬷脸色复杂,叹口气,“娘娘就是太好性了些。”
  “不好性还能怎样?本宫是皇后,那些个争风吃醋的事做不来。你当陛下今日是来看本宫吗?”
  老嬷嬷喃喃,“陛下敬重娘娘,谁人不知…”
  程皇后唇角一撇,看向老嬷嬷,露出一个笑意,“本宫不知,本宫只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娘娘…”
  老嬷嬷有些心疼,她是皇后的奶嬷嬷,与皇后情分不一般。所以她在皇后面前,是最能说得上话的。同样皇后在她面前,亦是说话不避讳。
  “他呀,敬重的是父亲的身份,而不是本宫。若不是皇后的身份,他哪会用正眼瞧本宫一下。”程皇后说着,昂起头,朝桌上一点,“撤了吧,你们分一分。”
  老嬷嬷便朝不远处的宫人示意,宫人们上前,有条不紊地撤着盘子,清理桌台,然后全部退出去,齐齐站在殿外待命。
  “娘娘,这月陛下宿在朝月宫的日子比往月都要多,您不得不防。还有宁王那边,一旦与成国公府结亲,势必更是难缠。”
  她一边说着,一边替程皇后掀开内室的珠帘。
  程皇后慢慢坐在明黄的锦榻上,微微一笑,“这亲怕是结不成了,露华宫的那位本就不乐意,如此倒是合心意。不光她合意,便是朝月宫的那个,也是正中下怀。”
  老嬷嬷听得心惊,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贤王遇刺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但程皇后是知道的。甚至比陛下知道的还要早一刻钟。
  身为程皇后的心腹,老嬷嬷自是知道。
  “那事…陛下会不会疑心到您的头上?”
  程皇后笑意更深,隐带着讥意。
  “疑心?身为帝王,哪个不疑心?他越疑心越好,嬷嬷且等着看,今夜,他必是独宿在御书房。”
  她要的就是帝王的疑心,只要那两家暗斗不断,自己的后位才越稳固。为了引起两家的矛盾,她授意母亲把八妹嫁进方家,就是要搅一搅浑水。
  然后,她什么都不用做。
  不做不错,她要的是稳。
  那厢正康帝果然不出她所料,走到朝月宫的宫门口,还是折回到御书房,独自一人睡在龙榻上,并未召寝任何一个妃嫔。
  天未亮时,京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赶在城门初开时进城。若是细心之人必会发现,护送的人个个身手不凡,神色严肃。
  马车停在贤王府外,贤王府的管家亲自开门,随侍在马车旁。两个侍卫扶着赵显下来,赵显包裹在深色的斗篷中,身边跟着的是景修玄。
  一行人入府,府门马上关合。
  安置好贤王,景修玄回府换上朝服,进宫面圣。
  巳时一过,贤王府迎来两位神秘的客人,正是微服出宫的正康帝与安妃娘娘。安妃娘娘眼眶微红,满目悲痛。
  自打正康帝告诉她贤王遇刺一事,她就一直极力忍着泪水,咬着唇,红着眼眶,一个字都没有问。
  这般隐忍坚强的模样,把帝王的心看得揪起来。
  直到看到脸色苍白躺在榻上的儿子,她的泪水才像成串的珍珠一样流下来,悲恸无言,再也没法止住。
  “显儿,你受苦了…可担心死母妃了…”
  一语未完,已泣不成声,哽咽不能成语。
  “母妃,儿臣没有大碍,都是些小伤。只可惜,那些侍卫们为了护住儿臣,全部遇难…儿臣一定会厚葬他们,抚恤他们的家眷。”
  提到那死去的侍卫们,赵显的声音有些低落。
  他毕竟年幼,那些侍卫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突然有一天,全部死光了,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是该重赏…”安妃泪眼模糊着,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涌起心疼、关心、和爱怜。
  “爱妃不用担心,太医已经看过,伤不在要害,将养一段时间就能好。”正康帝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安慰道。
  “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
  安妃说着,从榻边起身,跪在正康帝的面前,“为人母者,在自己骨肉出事时不能在身边相护已是遗憾至极。现在显儿有伤在身,臣妾实在是做不到不管不顾。求陛下垂怜,准臣妾留下来,待显儿伤势痊愈,臣妾再回宫。陛下…臣妾求您恩准!”
  语毕,她伏地磕头。
  正康帝忙托起她,“爱妃快起,朕应下便是。”
  安妃这才破涕为笑,顺从地起身。
  呆了半个时辰,正康帝便起身回宫。
  安妃留下来,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显儿,你怎么会冒然出宫的?”
  赵显闻言,瞳孔有瞬间的失神,很快缓过来,答道:“母妃,儿臣是与匡少爷一起离京的。恰是因为有些武学上的事情想请教景侯爷,不想得知景侯爷与景夫人去到京外的庄子上。于是,儿臣与匡少爷结伴同行,趁此机会去散个心。哪成想,回程的路上会中埋伏…”
  “那些该死的人,母妃一定会替你查个清楚的。”
  安妃心绪起伏,一脸的后怕。
  “显儿,你答应母妃,以后千万不要再轻易离京,可好?”
  面对她的请求,身为人子,赵显除了点头,再不能说些什么。得到他的保证,安妃似是很欣慰,用帕子按着眼角。
  “母妃听说,你最近和景夫人走得近?”
  “咳…母妃,儿臣是因为她长得像您,所以心生亲近。再者景夫人为人洒脱,谈吐不俗,不仅儿臣,便是师兄对他亦是称赞有加。”
  安妃有些意外,能得显儿的夸奖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那个孩子,她见过,看起来是个稳重的,倒是与以前的传言大不相同。
  “能得你们的称赞,她必是过人之处。算起来,她是你的表姐,景侯爷是你的表姐夫,你与他们走得近些,也是正理。”
  此时,下人端药进来。她顺手接过,亲自替自己的儿子喂药。
  赵显有些不习惯,“母妃,儿臣自己来。”
  “你手上有伤,让母妃来吧。自打你搬出宫后,咱们母子许久没有好好相处过。你许是不知道,你初搬离宫时,母妃夜夜都要去你以前的屋子,一坐就是深夜…”
  “母妃…”
  “好了,你歇着吧。”安妃喂完药,把药碗递给下人。
  自己则依旧坐着,有一下没一下拍着被子。
  赵显确实有些困,昨夜里睡得不安稳,再加上一早进京。母妃的话,让他想起一些模糊记忆,他依言闭上眼睛,感觉着母妃轻柔的力道,一下一下地隔着被子拍在他的身上。
  安妃的眼神慢慢复杂起来,似乎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很快,她晃了一下头。
  那些不堪的记忆,何必再去记起。
  她手下的动作不停,思绪已飘散到很久。
  隔日,郁云慈被秘密请进贤王府。
  在贤王他们离开的当天,她和庭生一起进京。刺杀的事情瞒得滴水不漏,除了他们和行凶之人,怕是京中无人知道。
  一路上,她还在想着,贤王为什么要见自己。
  直到看到安妃,她才知道,想见自己的另有其人。
  安妃的装扮与在宫里完全不一样,素雅许多。眼底有些青影,怕是这两日没怎么休息好。看到她进来,安妃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恍神。
  “景夫人快快请坐。”
  郁云慈谢过恩,侧身坐在春凳上。
  今日她穿的也是素雅的颜色,没人探病会打扮得花枝招展,衣服的颜色与安妃穿得有些像。两人看着,宛若一对双生姐妹。
  她微垂着眸,感受着安妃探寻的目光。
  心里纳闷着,猜测着安妃想见自己的原因。贤王遇刺,安妃亲自照顾,莫不是怨侯爷护主不利,借她来敲打一番。
  思及此,身子坐得越发的端正。
  安妃的眼神从她的眉眼一直看到脚下的鞋子上的珍珠,心道长得确实像自己。似乎在她身上,找不到别人的痕迹。
  没有陛下的,也没有那个男人的。
  眼前女子镇定从容的模样,倒是与幼年时不太相同。记得彼时,这孩子最是胆小,耳根子也软。甚至太过心慈,分不清好人坏人。
  “景夫人莫要拘束,本宫早就听贤王提起过,说你见识不凡,一直想私下与你说说话。你母亲与本宫是姐妹,你得唤本宫一声六姨。”
  六姨这样的称呼,郁云慈是不敢喊的。也不会去喊,一喊六姨,就会想到那什么七姨,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再唤姨真是讽刺。
  “娘娘厚爱,臣妇愧不敢当。”
  安妃笑得温婉,示意宫人上前。
  宫人的手中,托着一个锦盒。
  “前两次你进宫,人多嘴杂,本宫就没有备礼。此次算是我们姨甥二人真正的第一次单独见面。本宫特备了一份见面礼,还请你收下。”
  郁云慈站起来,行礼接过锦盒。锦盒入手有些沉,她轻轻掀开盒子,里面朱色的锦缎中,是一柄通体莹润的玉如意。
  “娘娘,这…”
  这见面礼太贵重了些。
  “给你就拿着,本宫与你母亲是亲姐妹。若不是前几年方氏从中作梗,这玉如意在你出嫁时,就应该在你的手上。”
  安妃说完,似感慨地叹息一声。
  “臣妇恭敬不如从命。”
  别的话,郁云慈不知从何说起。出嫁的人不是她,想必那时候的成国公府还有安妃,对原主都是极失望的。
  所以,没有人给原主做脸面。
  如此一来,方氏他们更是肆无忌惮。
  骨子里,安妃与范氏一样,对她或许有些亲情。但所有的亲情,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要是她没有利用价值,不管是安妃还是范氏,恐怕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安妃又问了她一些生活细节,待听到她与侯爷夫妻关系尚可时,对方明显很满意。她想,自己唯一有利用价值的,就是侯夫人的身份。
  就是因为这个身份,造成了原主悲剧的一生,也成了自己穿越的契机。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话题就绕到成国公府的上面。
  “本宫记得未出阁时,国公府的墨荷是京中盛开最早的,每回开放,总要办场花会邀上三两好友,一起赏花。”
  安妃的神色带着怀念,眼神柔和。
  郁云慈却听出对方的弦外之声,应还是为那日在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安妃是来探自己的话的,或者是来替国公府说好话的。
  她所料不差,不大一会儿,就听安妃道::“前两日,成国公夫人进宫说起今年花会一事,颇有些遗憾。说是花会上出了一些波折,害得景夫人受惊。在此,本宫少不得要说上两句,也是冰兰自小养在观中,不懂世间的礼法。那元贞仙姑也是个不通俗事的,所以才闹出那场误会。”
  原来安妃见自己,是说情的。
  郁云慈想着,那件事情是不是误会,她清清楚楚。成冰兰在密室中藏着沈绍陵,其用心险恶昭然若揭。
  她抬起头,直视着安妃的眼睛。
  “娘娘,臣妇自小生活不易,所以养成胆小的性子。那天的事情,吓得臣妇一连做了几夜的噩梦…”
  低弱的声音带着颤抖,脸色倾刻间变得煞白,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说到最后,声音越发的低。
  “本宫知道你受惊了,但好在有惊无险。待缓些日子,你再登门向成国公夫人道个歉。你那日言辞激烈,伤了你外祖母的心。便是再害怕,也不能在长辈面前撂脸色。成国公夫人疼爱晚辈,未曾责怪过你,但你身为晚辈,先低头认错总是对的。”
  她心下冷笑,觉得这些人真是可笑至极。一个受惊,就能掠过所有的事实。不管范氏和安妃知不知道成冰兰做过什么,但是她想,她们一定知道成冰兰的为人。
  “娘娘,恕臣妇办不到。”
  这句话说完,安妃变了一个脸色。温婉的眼神闪过利色,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她不躲不惧,再说了一遍,接着道:“娘娘,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若是说破了,反倒不美。那天的事情是不是误会,臣妇想成国公夫人再清楚不过。臣妇虽然命贱,但没有命贱到伸着脖子任人宰割的份上!”
  “你…放肆!”
  安妃一拍桌子站起来,柳眉倒竖。
  郁云慈不再争辩,顺从地跪下,沉默以对。
  “当真是少教!居然敢顶撞长辈!”
  “臣妇确实少教,满京皆知,臣妇是没娘教的孩子。臣妇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娘娘何必与臣妇一般见识。”
  “你…”安妃的头阵阵发晕,她一生之中,便是再气愤的时候,都没有此刻这般。这孩子,性子怎么如此顽固。
  到底是像谁?
  一个你字,连说了几次,就是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成嬷嬷已扶着她,连声请求,“娘娘,您千万不能动怒,得仔细身子…”
  安妃重新坐下,头不抬,手挥了两下,根本不想再看到那张倔强的脸,“你回去吧…”
  “娘娘保重身体,臣妇告退。”
  郁云慈起身行礼,朝屋外退去。
  安妃气到心悸,成嬷嬷已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的手上。
  前面将要出屋的郁云慈此时回过头来,道:“娘娘,臣妇斗胆再说一句,长辈不慈,后辈何谈尊敬?成七小姐对臣妇成见颇深,她对臣妇的憎恶毫不掩饰。所以臣妇有理由相信,那天的事情绝不是误会。”
  安妃心一惊,放下杯子,忙问:“她对你说过什么?”
  “她曾对臣妇说过,她讨厌臣妇的母亲。只因臣妇肖似生母,令她生厌。不管娘娘信不信,臣妇比谁都渴望与亲人相亲相爱。但是很显然,上苍从未给过臣妇机会。”
  无论是原来的那个自己,还是现在的身份,都没有亲情的呵护。
  她说完,再行一个礼,退出屋子。
  安妃像失魂般,一直想着她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许久以后,木然地端起杯子,轻抿几口,心绪慢慢平静。
  门外空荡荡的,那道身影已经不见。
  她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怅然若失。